劉蕺山中庸首章大義全文 上海交通大學哲學系杜保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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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一 劉 蕺山著 中庸首 章大義全文 盈天 地間皆道也,而統之不外乎人心。人之所以為心者性而已矣,以其出於固有而無假於外爍也,故表之為天命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天之所以為天也,天即理之別名,此理生生不已處即是命,以為別有 蒼蒼之天諄諄之命者非也。率此性而道在是,道即是性也,脩此性而教立焉,性至此有全能也,此三言者,子思子從大道紛紜 薄蝕之後,為之探本窮源以正萬世之道統,然則由教入道者必自復性始矣,道不可離性不可離也,君子求道於所性之中,直從耳目不交處,時致吾戒慎恐懼之功,而自此以往有不待言者矣。不睹不聞處正獨知之 地也,戒慎恐懼四字下得十分鄭重,而實未嘗妄參意見於其間。獨體惺惺本無須臾之間,吾亦與之為無間而已,惟其本是惺惺也,故一念未起之中耳目有所不及加,而天下之可睹可聞者即於 此而在,沖漠無朕之中,萬象森然已備也。故曰莫見莫顯,君子烏得不戒慎恐懼兢兢慎之。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比獨體也,亦隱且微矣,及夫發皆中節,而中即是和,所謂莫見乎隱莫 顯乎微也。未發而常發,此獨之所以妙也。中為天下之大本,非即所謂天命之性乎,和為天下之達道,非即所謂率性之道乎,君子由慎獨以致吾中和,而天地萬物無所不貫無所不達矣, 達於天地有不位乎,達於萬物有不育乎,天地此中和,萬物此中和,吾心此中和,致則俱致一體無間,極之至於光岳效靈百昌遂性,亦道中自有之徵應,得之所性而非有待於外者,此 脩道之教所以為至也,合而觀之,溯道之所自來,既已通於天命之微,而極教之所由至,又兼舉夫天地萬物之大,推之而不見其始,引之而不見其終,體之動靜顯微之交而不見其有?隙之可言,亦可為奧衍神奇,極天下之至妙者矣,而約其旨不 過曰慎獨,獨之外別無本體,慎獨之外別無工夫,此所以為中庸之道也。後之儒者謂其說昉之虞廷信矣,乃虞廷言心則曰人曰道,而中庸直指率性之道,無乃混人道而一主乎,此言心言性之別也。 虞廷言心,非分言之則不精,不精無以為至一之地,中庸言性性一而已,何歧之有,然性是一則心不得獨 二。天命之所在即人心之所在,人心之所在即道心之所在,此虞廷未發之旨也。或曰有氣質之性有義理之性,則性亦有二與,為之說者正本之人心道心而誤焉者也。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 二之則不是,若既有氣質之性又有義理之性,將使學者任氣質而遺義理,則無善無不菩之說信矣,又或遺氣質而求義理,則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之說信矣,又或衡氣質義理而並重,則有性 善有性不之說信矣,三者之說信,而性善之旨復晦,此孟氏之所憂也。須知性只是氣質之性,而義理者氣質之本然,乃所以為性也,心只是人心,而道者人之所當然,乃所以為心也,人心 道心只是一心,氣 質義理只是一性,識得心一性一則工夫亦一,靜存之外更無動察:主敬之外更無窮理,其究也工夫與本體亦一,此慎獨之說,而後之解者往往失之。昔周元公著太極圖說,實本中庸,至主靜立人極一 語尤為慎獨兩字傳神,其後龜山門下羅李二先生相傳口訣,專教人看喜怒哀樂未發時作何氣象,朱子親受業於延平,固常聞此,而程子則以靜字稍偏,不若專主於敬,又以敬字未盡,益之以窮理之說,而 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在致知,朱子從而信之,初學為之少變,遂以之解大中,謂慎獨之外另有窮理工夫,以合於格致誠正之說,仍以慎獨為動,屬省察邊事,前此另有靜存工夫,近日陽明先生始目之為支雜, 專提致良知三字為教法,而曰良知只是獨知,又曰惟精是惟一工夫,博文是約理工夫,致知是誠意工夫,明善是誠身工夫,可謂心學獨窺一源。至他日答門人,慎獨是致知工夫,而以中為本 體無可著力,此卻疑是權教,天下未有大本之不立而可從事於道者,工夫到無可著力處方是真工夫,故曰勿忘勿助,未嘗致纖毫之力,此非真用力於獨體者固不足以知之也,大抵諸儒之見或同或異,多係 轉相偏矯,因病立方,盡是權教,至於反身力踐之間,未常不同歸一路,不謬於慎獨之旨。後之學者無復向語言文字上生葛藤,便反求之吾心,果何處是根本一著,從此得手方窺進步,有欲 罷不能者。學不知本,即動言本體,終無著落,學者但知即物窮理為支雜,而不知同一心耳,舍淵淵靜深之地,而從事於思慮紛起之後,泛應曲當之間,正是尋枝摘葉之大者,其為支雜之病亦一而已,將持此為學,又何成乎,又何成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