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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中人與動物的關係

上海交通大學哲學系杜保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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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中人與動物之關係>

 

一、人類傳統中人與動物之關係

 

  亙古以來,人類與動物之間恆存著兩種主要的基本關係,第一是人類為生命的安全,與動物為敵,傷害動物。第二是人類為生活的需要,以動物為物,利用動物。這兩種關係隨著時代的演進而有不同的側重,在最遠古的時候,動物是和人類為敵的,為了生命安危的衝突,人類與動物彼此傷害。然而隨著人類工具理性的發展,人類在與動物做生命搏鬥的過程中,逐漸佔據上風,隨著人類對動物控制力的穩固,彼此傷害的關係重點轉換為人類對動物的利用,不管是家禽家畜還是野生動物,都在人類生存需要的目的下,動物成為人類恣意利用的對象,動物本身的生命性格被摧殘,在人類的眼光中動物只是商品財貨,就是動物應該是被人類所利用的自然資產,如同植物、礦物。只有少數有愛心的人類,會因為對生命的尊重,而適時地予以保護,但這畢竟是個人的行為,而不是整個時代人與動物關係的主軸。

 

二、人類與動物在新時代中應有的新關係

 

  到了近代,當人類的工業文明興起,人類在與動物的關係上已經取得完全的絕對控制力,動物的命運可說已經完全決定於人類的手中了,其結果,動物與大自然環境的命運一樣,遭致人類無情的破壞,家禽家畜被機械化飼養與宰殺,自然環境遭受破壞,野生動物因為失去棲息地而絕種,人類在享受物質文明的同時正在親手摧毀自己賴以生存的地球環境,因此,「為維護地球生態」、「為維護人類理想的生活環境」、「為充份彰顯人類尊重自然界萬物的心靈」,人類與動物的關係又將進入一個新的紀元,那就是「人類對生命的尊重,與動物為友,保護動物。」

 

三、中國傳統中人與動物之關係

 

  中國傳統中人與動物之關係,與世界各個文明中人與動物的關係基本上是一樣的,但是因為中國文化中對於人的生命價值有深刻的反省,所以連帶地對於人所生存的世界以及人與萬物的關係都有相當的尊重,在我們的哲學傳統中,不論是儒家、道家與佛教哲學,都有豐富的尊重生命以及與自然和諧的觀念,所以從行政院環保署委託馮滬祥教授撰寫的《環境倫理學》一書、以及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委託馮滬祥教授撰寫的《天人合一》、和葉慶炳教授撰寫的《鳥獸之愛》等三書中,我們可以讀到許多愛生、護生、尊重自然的哲學觀念及實例。然而,哲學觀念中尊重生命是一回事,現實生活中利用動物是另外一回事,兩千年來的中國傳統中人與動物的關係,基本上是人對動物的利用,直至今日的臺灣依然如此。然而這樣的關係在今天必須轉變了,臺灣因為經濟發展的關係,不僅自己的自然環境不斷破壞,島內的野生動物瀕臨絕種,更有甚者,因為中藥需求的習慣挾帶經濟力量的橫掃,臺灣竟成為造成國際野生動物瀕臨絕種的元凶之一,受到國際環保及保育人士的唾棄,甚至遭受國際經濟制裁的壓力,這使得我們必須重視動物保護的工作,重視自然環境的維護,甚至必須在行政、立法的範圍內來推動這一項事業。

 

四、政策的推動與文化的反省

 

    隨著環境維護及動物保護觀念的暢行,我國政府與民間近年來正努力於法案的建立,企圖將環境與動物保護的觀念落實為國家政策的執行範疇,在此一工作的逐步推展過程中,我們不禁要反省,自許為文化大國的我們,在兩千年長遠文化傳統孕育下的我國,為什麼迄今反遭國際環保人士的交相指責,而政府亦遭保育不力的經濟制裁,是不是我們的文化出了問題?是不是中華文化是一個與環境維護和動物保護觀念對立的文化?在我們正努力於建立法令並由公權力執法保障的此刻,這一個文化反省的題目,是值得我們認真思考的課題。然而我們的看法是,中國傳統文化觀念中,果然是缺乏環境保護及動物保護的「積極思想」的,就如同西方文明傳統中也是缺乏積極的環境與動物保護觀念的,這些觀念可以說都是發生在當代的。但是今天我們推動此項政策與否,跟我們的傳統思維的肯定與否其實是無關的,因為今天有今天的需要,過去有過去不需要的背景.這時時代課題的差異,中國傳統思維中就算沒有積極的愛護自然及保護野生動物的觀念,但也絕對沒有要摧毀生存環境以及滅絕物種的想法,反而充滿了與自然和諧及友愛生靈的觀念,只是我們今天所需要的觀念更為積極,我們需要行動的力量更為迫切,所以我們需要強化環境維護及動物保護的觀念,因此我們應該為我們的傳統思維注入新的質素,以新的思維架構,去創造一個觀念的架構,更進而落實為生活的環境。

 

五、環境與動物保護觀念之興起的時代因素

 

    我們說中國文化傳統是缺乏環境及動物保護的觀念,這是因為在傳統的生活模式中,利用的結果並不造成地球環境的破壞以及動物種類的滅絕,所以並沒有這方面的危機感,因此也沒有積極建構這方面的理論,而傳統思維中人類應與自然及物種保持和諧關係的想法,畢竟與急起保護環境與動物的觀念稍有距離。總之,這是一個時代的新課題,所以我們應該以面對新問題提出新思維的態度來解決它。環境維護觀念的興起是近代以來發生於西方工業文明興起之後的事情,若干西方知識份子,有感於人類文明對自然界的侵害,終將侵害人類自身,遂從空氣、水、土地、森林、野生動物的拯救思維作起,逐步推廣為各國政府的公共政策,並且以國際組織的運作模式,將此一理念與作法,向全球範圍內推行。而我國近年來因經濟發展的關係,也已經在全球範圍內與經濟的活動及環保的運動多有重疊交涉的實際,然而我國一直以來都以經濟目的掛帥,以一國之內的經濟發展與人民生活的富庶繁榮為處理此類事項的思考原理,不論是政府與民間,對於維護環境與保護動物的觀念與作法,都落後甚多,為什麼落後?不是文化的關係,也不是民族性的關係,也不是政治經濟條件的關係,而是不知道,不過過去不知道現在卻知道了,但是知道了以後在觀念上卻仍然沒有充份落實在人心及建立在制度上。現在正是我們要迎頭趕上的努力時期,這個觀念及制度的建立都是努力的重點,同時政府與民間也該是合作的關係。

 

六、我國人缺乏環境及動物保護觀念的原因

 

    在此,我們就要討論一個問題,為什麼在觀念上沒有充份落實到人心的問題。簡單地說,這是因為維護環境生態以及保護瀕臨絕種動物是一個新時代的課題,因為人類工業文明的畸形發展,已經威脅到地球的生態平衡,由於「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所以地球的破壞也就是對人類家園的破壞,這是一個時代的新危機,與核能發電及核戰威脅對地球生態的汙染同樣是今日人類生存的新課題。由於它是一個重大的新危機,所以才在今日爆發為全球關注的焦點問題,也正是因為他是一個新的課題,所以我國政府與民間才會在觀念的認識上未能確實落實。例如,我們把動物保護的工作放在農委會的職掌下,這就是把動物當作資產觀念的殘餘,又例如我們民間對稀有動物的飼養與利用,總理直氣壯地以為這是對動物的培育與保護,又如民間的食補觀念與習慣難以更改,更使得新觀念難以宣導,然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在追求快速經濟成長的同時,作為有經濟價值的動物生命,更是在經濟活動的目的下,只能以商品財貨的身分和國人發生關係,因此國人及政府總是在經濟價值的衡量下來處理動物保護的案例,這才是觀念難以落實的要害之處。而在觀念落實的宣導教育過程中,我們真正能夠著力的也仍然是經濟價值的考慮。

 

七、在國內推行保育觀念的宣導重點

 

    在我國所發生的實際情況是,儘管民間的有識之士以及愛護動物人士早早就在呼籲及推動環境及動物保護的觀念與作法,卻毫無著力之處,一直要當政府單位與利用動物生財的民間單位理解到再不保護野生動物,則國家及個人的利益將要受損之時,保育的觀念與實際才有推動的真正契機,所以當我們在為法案建立的精神面提出理論的時候,我們發現真正在現實上有效的觀念仍然是「為提昇國家環保形象而努力」,至於「為瀕臨絕種的野生動物請命」固然言之堂皇,卻著落無力。這是一個現實的考量,卻也有它在社會行為上的真實性,我們應該肯定這樣的思維,但也不能僅僅滿足於這樣的心態,取法乎上通常僅得乎中,更何況取法乎中呢?所以我們應該在自己的文化傳統中建立一個新的思維架構,要把自然環境與動物世界納入主體性的思維範疇,在中國哲學思想原有的架構中開創這樣的視野,從而使我們在政策的制定以及法律的訂定上提昇思考的境界,進而在行為的落實上更具真誠。

 

八、從中華文化傳統談我們應建立的動物觀

 

    中國傳統思想中其實早就充滿了與自然界和諧相處以及與眾生友愛親仁的情懷,我們需要建立的新思維也不過就是把過去視為附帶性的觀念提昇為目的性的觀念,中國傳統思維中本來是一個價值中心的哲學體系,是以人為中心的思考,是為追求完美人格的完成而建立的思想體系。但現在我們因為地球生存環境的亟需拯救,便應該把我們對環境與動物的愛護的觀念強化,強化成為將自然界的存在以及動物界的存在也當作目的本身來思考,打開以往我們把人視為目的的理論格局,讓人類生存活動的意義與自然界及動物界存在的意義等同並關,大家都是這個宇宙中的生命主體,除了彼此和諧外更要強調不能有任何的傷害性行為。並且在理論建構的同時,要認識到我們今天對動物保護的思考,是一個現代化社會應有的觀念,是一個新時代的人類生活的必然性課題,是一個人類重新認識自己的新方向,是要把自己的存在與地球生態的永存同等重視的思考方向,所以我們應該直接建構的理論體系,便是建立一個以「人類、動物、自然界」為共同中心的新世界觀。

 

九、「人類、動物、自然界」為共同中心的新世界觀

 

    人是理性的動物也是有感情的動物,當然,人類更有慾望、私心,因而會做壞事,所以人文世界的哲學理論便在努力使人性導向為善去惡的方向中來,為善去惡並不能夠只是一個希望、一種要求,不能夠只是人性中的一種想法而已,它必須是一種必然性的觀念,是人類在於天地間,認識世界運行的原理,從而為人類自身的生存意義所找到的應然方向。在這樣的理論需求下,中國傳統哲學中的儒釋道三家都為此建構了完備的哲學體系,各自從自己所認識的世界實然中找到了人類生存的根本意義,其中,為善去惡、追求理想的人格成為共同的標的,當中國哲學傳統為人類的生存意義釐清了根本觀念之後,人與天地自然萬物的關係也就都有了應然的定位,我們從馮滬祥教授所著《環境倫理學》書中便可獲得許多的認識,然而這一切的思考,畢竟都還是在於人類自身價值之追求與完成的架構下進行的,這是人類自身意義的完成,並不是自然界與動物界意義的完成,今天我們所面臨的時代課題不只是人類自身的意義應如何完成的問題,而是因為文明的發展已經逼迫得自然界與動物界面臨存在的危機了,所以我們人類思維中與自然萬物的和諧相處的觀念還是算消極的,並且容受了太多傷害環境的可能性,為了挽救危機,我們應該建立更積極的生存觀,應該將自然與萬物的存在本身視為目的,讓自然世界的保存與動物生命的活動獲得自我實現的理想。動物是有情的,我們傳統的文化知識中累積了許多動物有情的案例便是實證,自然是有生命的,中國易經哲學傳統所演發的氣象學、醫學、地理風水學、命相學等自然科學知識中也有充份的例證,甚至大乘佛學中的法界觀念則是直指世界存在的生命週期現象,所以站在人類生存的角度而言,只要適當地滿足了自衛自保的需要之後,人類發展與自然萬物的和諧關係還只是人類的本分,我們真正應該建立的觀念是讓自然萬物獲得獨立存在的位格,把它們為自己的存在發展當作目的本身,依於此,動物的存在是完整的生命,自然界的存在是獨立的位格,人類的生存是為追求完美的人格,三者並存於天地間,各遂其是,從分別的角度來說,三者獨立發展,從人類的眼光來說,保持彼此的和諧關係,這樣地建立「人類動物自然界」三者皆為中心的世界觀,這才是我們面對新時代課題在觀念上的最終皈依。